教师节｜小学

我的小学坐落在大别山脚下一个极为闭塞的村落中，在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时候，那所小学要同时负责周围四个乡村的小孩子们的启蒙教育。地方的贫困导致小学教学资源极为落后，在那个年代，老师们在上课的时候是老师，下课了立马化身农民得赶回家下田种地。小学的教室也是极为简陋，我印象最为深刻的是每年寒冬即将到来之际，老师们都会组织学生从家里带包装纸盒或塑料薄膜到学校里糊窗户，而我们最为期盼的就是下雪，因为每次下雪的时候，学校都会因为教室墙壁上那几条巨大的裂缝而给我们放假。

学校的硬件设施是如此的简陋，但在我的印象中，我的小学老师与我心目中的老师形象最为贴切，默默无闻的奉献，能把学生当做自己的孩子去对待。当然，老师们的子女多半也在那学校里就读，就如我的舅舅就在那所小学教语文一直到退休。

由于缺乏专业教师，老师们的教育理念偏于保守，用现在流行的话说，就是老师们极为信奉“大力出奇迹”，在老师们的眼里，没有什么知识是汗水和泪水换不到的，如果学不会，那绝对是量不够，那就再来一百遍。因此我们的小学作业，动不动就是某个字写上一百遍，某段课文背上五十遍什么的。当然体罚更是家常便饭，在我印象中老师们体罚我们用的竹鞭都是自己从家里带的，而每次作业或考试完毕后，都是竹鞭派上用场的时候，通常错一道题打手掌一鞭，在寒冷的冬季里，经常有小伙伴炫耀其手掌因为鞭打过多长出老茧远离冻疮，然而后来我才知道，冻疮一般是长在手背上的，跟手掌心挨不挨打通常没有多大关系。

学校里有一口破钟，掌管着全校的上课下课与放学，我那时最大的梦想就是能敲一下那口破钟，然而直到现在我也没能敲到那口钟。那口钟的声音清脆而悠扬，尤其是下课铃声，在我和小伙伴儿们的耳中极为动听。早些年我回乡探亲再去小学的时候，学校早已经换装了电铃，而那口老钟，据说被当做破铜烂铁卖给了收破烂的了。

小学建于若干个村庄拱卫的核心地带，地理位置极为优越，学校大门开在各个村庄去往镇上的必经之路上。小学教室的后面是一个小山包，老师们在山上开垦了荒地种植了蔬菜和豆子，同时那里也成为了我们劳动课的实习基地。记得那时候每周周五的下午是劳动课，而我们劳动课的任务就是给老师们的菜地浇水施肥。水来自学校后面的池塘，肥来自学校的公共厕所，而器具则来自家里。同学们从家里带来脸盆、水桶、扁担、粪桶等农用器具，周五一整个下午就干这活儿，班长拿本子打正字计数，达到指定数量就可以收工回家了。到了收获季节，菜地里种出来的青菜和豆子，老师们也并非自己拿回家，而是在学校里烧火做饭学生老师们一起加餐，这时候团队协作精神极为重要，有人带柴米油盐，有人负责锅碗瓢盆，有人负责起灶烧火，当然所有人负责消灭食物。印象极为深刻的一次，是恰逢一个小伙伴儿家里杀猪，他从自家带来了一大块肥肉，那顿饭吃得格外的香。

学校条件虽然简陋，但学校生活却并不枯燥，学习成绩也从未成为我们的负担，我现在完全记不清当时的学霸学渣都有谁，也许都是学渣吧。由于教室地盘很大，老师在讲台上压根就照顾不到后两排的学生，在冬天的时候，教室后排时不时的会响起烤黄豆炸裂的声音，伴随而来的是黄豆烤糊的味道，偶尔也有顽皮的学生在放学后拆掉学校的窗框烤土豆吃。

从小学回我家所在的村庄是沿着一条小河。河水并不深，但河滩比较宽广且长满青草。春秋季节，下午放学比较早，我们常在回家的路边小河滩上做作业，做完作业如果天色尚早，男孩子总会有人组织来场斗鸡大赛，女孩子多半是玩跳皮筋。估摸着到点儿就回家，回家完了多半会挨打。夏天的时候，在河边的石头缝中抓螃蟹摸鱼成了男孩子们的乐趣，但偶尔也会抠出蛇来。

我的小学很小，老师也只有10来个人，老师们都是随班走，从一年级跟到六年级，所以真正教过我的小学老师只有两位，一个X老师，负责数学和自然，还有一个G老师，负责语文和思想品德。X老师极其的严肃，我所受的皮肉之苦基本上都来自于X老师。G老师是个小姑娘，家住在小镇上，初中毕业后就来我们小学。小时候觉得G老师像我家堂姐，说话声音很轻很温柔，时不时教我们唱歌和画画。前年春节回老家探亲，碰到在家务农的童年小伙伴，聊天之余得知X老师已经去世了，想起来从小学毕业我们家搬家后就再也没有见过X老师，不甚感慨。X老师是个极为严肃的人，教了我6年就从来没见其露出过笑容，平时都像别人欠他钱一样黑着脸，我特别怕他。有一年教室的黑板坏掉了，学校不知道从哪里搞到了一块活动黑板，X老师就经常将上课地点搬到学校操场上，在冬天的时候晒着太阳上课的待遇真真是羡煞旁人。

时光荏苒，转眼间三十年过去了，小学也早已翻修重建了多次，现在的小学条件已经远超当年。偶尔春节回老家探亲的路上也会经过小学，有时也会停下脚步进去瞅上几眼，毕竟那里是我童年时光不可或缺的一部分。

（End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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